app下架整顿、通报、罚款、约谈，近两年来，捆绑着“文艺”气质的豆瓣一直走在违规处罚的风口浪尖。

3月22日，豆瓣再发处罚通告，称将持续配合开展整治“饭圈”乱象的专项工作，解散了15个内容违规小组。就在前不久，3月15日，针对当前豆瓣网存在的严重网络乱象，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指导北京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派出工作督导组，进驻豆瓣网督促整改。

晃晃悠悠，豆瓣走过了17年，它比微博、知乎创立都要早，有的用户说它变了，有的用户说老人们还在，还有内在的坚持。跟众多社交网络巨头来比，豆瓣的确不太一样，这些年似乎也做过一些商业化的尝试，但又似乎也没赶上哪波红利。豆瓣曾经的投资人龙宇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曾说，豆瓣是中国唯一一家在国际上找不到对标的公司，他也坦言“我们肯定没有着急让豆瓣去赚钱”。

如何盈利，已经是豆瓣老生常谈的问题，但近年来，更大的风波在吹向豆瓣，影评水军、网络谣言、“饭圈”乱象等，总有这样那样违规违法的消息从豆瓣传出。

笨拙的商业

2005年3月的一天，在咖啡馆敲了几个月代码的杨勃（阿北）创立了豆瓣网，综合了书评、影评、乐评，他把自己的理想注入了这个网站，豆瓣的名字取自附近的一条胡同名，第一批用户不多，大都是他的同事和朋友。“豆瓣是长起来的，不是造出来的。”一直以来，“慢节奏、慢盈利”“豆瓣的程序员不加班”“广告客户看气质匹配”一系列的江湖传闻伴随着豆瓣。

2011年，豆瓣完成第三轮5000万美元融资，投资方分别为挚信资本、红杉资本和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2012年8月，豆瓣宣布其月度覆盖独立用户数（UniqueVisitors）已超过1亿，日均PV为1.6亿，2013年第二、三季度的豆瓣月度覆盖独立用户数均达2亿。这是豆瓣成长路上的巅峰时刻，在当时豆瓣的公告中还称公司预计2012年营收为8000万，已接近盈利状态。但豆瓣并未延续这份高光。

豆瓣FM、豆瓣广播、豆瓣笔记、豆瓣小组、豆瓣阅读、豆瓣电影······，豆瓣网接连推出了13款应用app，但没有一款应用名叫“豆瓣”，直到2014年下半年豆瓣才向部分用户内测“豆瓣”的APP。走出pc端，把移动客户端根据细分领域分类单独产出，这样“各自为战”的做法，造成了用户体验感的割裂，也常常被认为是豆瓣商业决策上的不成功典范。

与此同时，豆瓣还在努力寻找一种优雅的赚钱方式。广告、导购方面，豆瓣显得尤为谨慎，曾有内部员工透露，豆瓣的广告规则是：每天的开屏只开放1/4的流量给广告，同时，一个产品广告用户一天内只能看到一次。

知识付费如火如荼的时刻，豆瓣也做过尝试，2017年3月7日，豆瓣上线了内容付费产品“豆瓣时间”，首期专栏为北岛主编的音频节目——《醒来——北岛和朋友们的诗歌课》，当时阿北的一封公开信中也提及，将成立以营收为目标的内容事业部。“豆瓣时间”上线后5天的销售额突破100万，在短期内取得了成功，但之后的声量日渐萎缩。

“不会赚钱”逐渐成了大家对于豆瓣的共识，但跳出商业范畴，这一点并未让用户口碑受到影响，商业化克制甚至成为很多“豆粉”对于这片文艺高地津津乐道的谈资。

对于很多早期用户来说，豆瓣，小众且很容易找到共鸣，加之，自成立之初就豆瓣就跟“文艺”搭上了肩。很多音乐人、作家等扎堆聚集在这，张悦然、周嘉宁、邵夷贝，以及创业达人罗永浩都曾有他们的身影，甚至有一些内容创作者是在这里起家。其中最有名的故事，当属豆瓣网友“大丽花”，因为发布了一则“失恋”的帖子连载而备受关注，最终被翻拍成电影《失恋33天》。

2015年，阿北在接受极客公园采访时说，豆瓣是一个边走边发现的过程，除了个人兴趣之外别的，包括之前书影音放在一起的话，整个豆瓣是更加关注普通人的生活里面非功利的那部分。

“突然有一天感觉豆瓣变了，之前的一些好玩有趣的活动少了，陌生人之间也少了那种对于书影音本身的纯粹探讨。”注册豆瓣11年的玩家刘闹闹感慨，随着新用户的涌入、部分老用户的退去，文艺味道变了，成了不少用户的直接感受。与此同时，影评水军、不良“饭圈”文化的侵入也带来了更大的改变与危机。

豆瓣中有一个小组名叫“阿北找不着北”，小组简介中称，“我们发现豆瓣真是每况愈下，所以本组就是为了帮助阿北把豆瓣做得更好，大家都抛砖多提意见。”有豆友在小组发帖，希望豆瓣一直安静、笨拙、不善战。但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与水军博弈的日子

最开始的不满，来自影视界。

豆瓣影视作品评分一直被认为是圈内相对公正的存在，但从水军控评到恶意打分，争论也一直未休。从2016年年底，电影《长城》《摆渡人》《铁道飞虎》在豆瓣和猫眼评分引发创作者质疑，到2021年底，连着两部新播剧在豆瓣疑似出现控评刷分现象，先是《风起洛阳》，该剧正式上线播出时间比此前“官宣”晚了近一个小时，但大量评分却在“官宣”时间集中涌入，造成剧还未播就已经出现6000余条评分记录；再是《谁是凶手》，还没有等演员登场，就出现了对该演员的演技的大量评价。

这样的情形无疑引发了网友、影视从业者等对于豆瓣评分机制的诸多猜测。

2021年12月14日，豆瓣电影针对《风起洛阳》《谁是凶手》两部剧集疑遭水军控评进行了回应，并表示，已经排查和处理《风起洛阳》下8924条开播前的评分和评论，以及开播后出现的非正常评论4215条；针对《谁是凶手》中评价未出场角色演员演技的情况，豆瓣在12月8日开分前清除3209条非正常评分，并对相关账号进行了处理。

在处理通报的最后，还附有2015年，阿北在豆瓣发布的《豆瓣电影评分八问》，文中，阿北写到，“电影评分的大原则和策略，包括和商业独立的原则最早的时候是我定的，后来一直也没变过，其间少数个案也会被捅到我这里拍板。所以以下说的你可以认为是我的个人看法，也可以看作是豆瓣的‘公司意志’。”

水军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据《新京报》调查发现，各个平台中豆瓣水军的价格偏高，一条显示号短评可达15元，也有水军组织承诺可以帮忙开分以及涨分，每涨0.1分最高达6000元，开分更是高达上万元。

另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豆瓣已经从最初的小众越来越大众化，截至2019年，豆瓣注册用户2亿，月活跃用户4亿。“影视剧集评分已经更趋向于大众直观的喜好。”一位豆瓣网友说。《豆瓣电影评分八问》中，阿北也坦言豆瓣的电影评分在影视行业的影响越来越大。豆瓣评分反映文艺青年的喜好吗？阿北说早已经不是了。谈到水军时，阿北笃定“水军是有的，但豆瓣评分很难刷得动。据我所知，整个豆瓣系统里没有‘修改电影平均分’的后台功能。”

阿北还说，豆瓣一直是用户的朋友，我们希望一直也是影视行业的朋友。

当问题出现的时候

水军，只是豆瓣其一的问题。就在去年12月1日，国家网信办约谈了豆瓣网主要负责人、总编辑，并提及针对近期豆瓣网及其账号屡次出现法律、法规禁止发布或者传输的信息，情节严重，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等法律法规，责令其立即整改，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

同时还通报，北京市网信办即对豆瓣网运营主体北京豆网科技有限公司依法予以共计150万元罚款的行政处罚。2021年1月至11月，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指导北京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对豆瓣网实施20次处置处罚，多次予以顶格50万元罚款，共累计罚款900万元。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负责人强调，网站平台应当切实履行主体责任，健全信息发布审核、公共信息巡查、应急处置等信息安全管理制度，加强对其用户发布信息的管理，不得为违法违规信息提供传播平台。

不仅如此，去年3月，豆瓣还因通过信息网络向公众提供了涉嫌宣扬淫秽、色情、赌博、暴力或者教唆犯罪的网络出版物，违法经营额5500元，被北京市文化和旅游局罚款3万元；去年12月9日，工信部通报称，此前针对APP超范围、高频次索取权限，非服务场景所必需收集用户个人信息，欺骗误导用户下载等违规行为进行了检查，并对未按要求完成整改的APP进行了公开通报，其中就包括豆瓣。

新黄河记者注意到，豆瓣自去年以来，先后多次开展整治“饭圈”乱象的专项工作，根据豆瓣官方数据，截止到去年11月26日，其删除违规及不良信息超过7万条、禁言违规账号273个。

有豆瓣资深用户表示，各种不良“饭圈”乱象充斥在豆瓣的各个角落。

2021年6月15日起，中央网信办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清朗·‘饭圈’乱象整治”专项行动，全面清理“饭圈”粉丝互撕谩骂、拉踩引战、挑动对立、侮辱诽谤、造谣攻击、恶意营销等各类有害信息。随后，豆瓣也发布公告称开始自查，并表示在专项行动期间，将封禁一批造谣攻击、侵犯隐私、诱导集资等影响恶劣的账号，从严处置“饭圈”职业黑粉、恶意营销、网络水军等违法违规账号；从重处置出现“饭圈”乱象的小组，一旦发现纵容饭圈乱象或屡教不改的小组将从重处置，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暂停部分功能、停用整个小组、甚至解散小组。12月22日，中央网信办部署开展“清朗·打击流量造假、黑公关、网络水军”专项行动。豆瓣也随后发布公告称将重点对违规账号和行为进行清理。

据公开信息，2021年，全国各级网络举报部门受理举报1.66亿件，其中主要商业网站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受理量，豆瓣占351.4万件。

有业内人士曾分析，从多次处罚来看，豆瓣网对自身的管理存在疏漏之处，须持续强化完善。

“豆瓣始终都是一个人与物、人与人关系的互联网产品。”这是阿北的理想，但似乎理想并未一直照进现实。有位豆友在豆瓣日记写了一篇名为“阿北，我们回不去了”的文章，文中，她反问道：豆瓣你记得你的slogan“我们的精神角落”吗？

新黄河记者：李运恒 编辑：赵珊珊